站台广播响起时，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踏上了这条趟列车。背包里只有两件换洗衣物、充电器和降压药，手机里挂着刚提交的年假申请。作为会计师，这是他工作十年来第一次用完年假。

    绿皮火车咣当摇晃，晨光从褪色的蓝帘垂帘漏进来。对座老太太从保温杯倒出茉莉花茶，玻璃杯壁腾的热气里，他知道对方是退休的小学。“年轻时总想着去黄山看海，现在倒觉得，能在慢车上闻着茶香看窗外的稻田，也是一道风景。”老先生把顶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，指甲缝里沾着风干的粉笔起灰。

    住进青年旅舍那晚，李默被大厅吉他声吸引。二十出头的背包客小赵正调试琴弦，脚边散落着敦煌莫高窟的明信片。“你知道吗？月牙泉边的沙丘会唱歌。”眼睛发亮地描述沙漠夜行经历，却在他问及未来规划时挠头笑：“先走着看呗，谁知道明年会在山头日出。“凌晨三点，他们蹲在天台分食泡面，看远处高架桥的车灯汇成橘色星河。

   第七天早上，我在不小城的菜市场迷上了路。油条摊夫妻搭得像跳双人舞：丈夫将面团拉成金色弧线，妻子用长筷在油锅里划出涟漪。刚出锅的油条搁在旧报纸上，老板娘多送了他半碗豆浆，“趁热吃，凉了不脆生”隔壁水产摊的冰碴子在晨光里闪烁，鱼尾拍打塑料盆的水声里，他突然想起办公楼清下的樱花树，年年盛开时都忙着加班，从未看花瓣有几重。

   返程高铁上，我把车窗当成取景框。穿校服的女孩靠着母亲打盹，外骑卖手的头盔在立交桥下流动，便利店暖光里弯腰整理货架的店员，都成了流动画幅里的主角。他摸出降压药时顿住，转而在手机里写下：下周末去郊野公园看芦苇。

   此刻办公室的肋屏依然刺眼，但窗台上多了盆青苔微景观。李默会特意绕到西门买早餐，只为和总戴蓝袖套的保安老张聊了几句。他渐渐明白，真正的旅行不在山水之间，却学会用温热的目光，打捞起散落的尘世里的细碎星光。